外行与内行

多年以前，记得是在西安的一次音响展上，有一家新公司展示了一项新技术，具体内容记不太清楚了，因为后来这家公司的产品并未上市，当时该公司的介绍又很神秘，只言是什么多位教授级人马的多年研究成果。当时我陪王以真老师一同到那里听了一会，与王老师谈了几句感受，我言：“感觉是音响方面的外行做出的一项新的设计。”不料被该公司人员听见，十分不满地说：“什么外行？我们是好几位教授专家研究多年的成果，不好乱说啊！”我连忙解释：“外行这个词我用来无任何贬义，只是指设计者不一定是音响专业的人，但往往‘外行’会有一些新的创意”，“我一向就自称我就是一个音响专业的外行，”云云。

是啊，在中国“外行”经常被人认为一个贬义很强的词语，但实际上“外行”并未说你水平如何，可能你在许多方面很内行，知识面广，修养高，但在另外一些领域就是一个外行了。外行不外行并无所谓，有自知之明可矣。

因为笔者意为如为“内行”，则必对行业内的各种知识各种经验无不精通，一举手一投足莫不中规中矩，莫不有所说道，方为地道的“内行”。而笔者半路出家，野路子来的，虽然也自谓略有心得，但毕竟是“票友”一族，与专业人士犹不可同日而语也。

况且笔者也甘愿自堕，以“外行”自居。君不见诗人必有赤子之心方可为诗，何谓“赤子之心”，无非纯真无邪，童稚而已。岂不是对人情世故的无知外行之谓也？惟其有童心，乃有惊人绝世之诗句焉。惟其对人情世故之“外行”，方可“结庐在人境”，却“心远地自偏”，才能有“悠然见南山”之趣。

大凡做艺术的，讲的就是创造、创意，要出神入化，故都讲要有一个“赤子之心”，实际上就是要“返朴归真”，忘掉太多的人情世故；忘掉无谓的技巧经验；忘掉条条框框的约束。乃能有惊人之笔，也就是创意了。

换言之，佛家曰“出世”，道家曰“团气至柔，能婴儿乎”，并不是简单的出世避世，而是“入世”后“出世”；成人后却依然有赤子之心，抱朴守拙。小说家要贴近生活，要入世，但又要保留赤子之心，要出世，才可能有感人之作。

今日之世，我们搞音响，是兼有音乐艺术的文化性和音响器材的技术性，在艺术性方面当然是要有创意的，而技术性方面更是要创新的，有自主知识产权，不能一味地因循守旧，那样是无可能出好的产品的。

惟其如此，笔者才愿意做一个“外行”，一个对音响行业的知识、经验有所了解，但又不愿也不受其约束的非专业人士，一个“外行”。这样我设计时就可以放眼四海，各种其它领域的技术、经验，都可能用来浇我心中之块垒，解我心中之烦忧，这样才会有我那十几项小发明。如果我以“内行”自居了，那么规行矩步，满脑子前人经验，行业惯例，又如何创新，如何发明呢？

怀冰兄嘱我为文，无以为报，谬论外行，聊以此充数，贾语村言，贤者勿怪也。